村上春树-《翻訳全仕事》

原创翻译 |《翻訳全仕事》-「不知不觉就会去做翻译」

2017年11月14日


『翻訳全仕事』ー 村上春樹
翻译于『翻訳全仕事』
《当我们谈翻译的时候我们谈什么》
22「ついつい翻訳に手が出してしまう」
22「不知不觉就会去做翻译」
村上:我现在,正在做着的翻译是Grace Paley的《Later the Same Day》《その日の後刻に》。在Paley留下的作品集里,这是唯一剩下的一册,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完成的。这样一来Paley的全部作品都翻译了,可以松一口气。因为有一堆其他要做的事情,所以一直就像弃之不顾似的,不由得在意起来。
然后就是钱德勒,还剩下一部长篇小说。《The Lady in the Lake》《湖の中の女》。这样一来,钱德勒的也完结了。卡佛的已经全部完成…….这三位作家,暂且是全部翻译完毕。当然,没有翻译Paley的随笔什么的,只限于小说,钱德勒的也仅限于长篇而已。与之相比,卡佛的却是连诗集都全部翻译了,所以是真正意义上的完结。有种达成感。真是辛苦的工作。
之后是F.S.Fitzgerald的后期短篇集,这也是今后一定要翻译的作品之一。到了1930年,在丧失世间名声以后的F.S.Fitzgerald的作品中,有好几篇闪闪发光的优秀的作品。这么说是个人性地被吸引。
编辑部—— 关于卡佛,刚开始的时候,是把他作为新作家来介绍的吧。
村上:是的。他的情况,几乎是实时翻译的。他还年轻,没想过竟然会这么早离去的。但是,坦白地说,最后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感觉到卡佛也“有点煮干的”。但是出版了《使い走り》后,觉得“哦哦,在此退一步了“。非常棒且新鲜的短篇小说。然后,正当想着“或许卡佛会再次前往新的方向”的时候,他突然就去世了。真的痛感值得珍惜的人离开了。
(注:雷蒙德·卡佛在1988年8月2日,因肺癌去世,享年50岁。)
实时翻译同时代出生的作家的作品,虽然有趣,但是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或者接下来会出版怎样的作品。所以,我推测我的翻译者也是非常不容易。下一次出版的作品要是不喜欢怎么办呢,译者也会害怕吧。要是这是无法对付的作品怎么办呢。
柴田:虽然对村上先生的译者不太理解,但是翻译着的作家的下一部作品若是不好的话怎么办呢,真的会这样想的。
村上:现在我的英文译者有,Philip, Ted和Jay三个人,大概谁都是喜欢的(笑)。这个我认为也是好事。Jay会直截了当地说“这个不想翻译”什么的。《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那个我觉得Jay应该不会太想做的,于是给其他的翻译者看,可后来他说“啊,春树,这是我喜欢的故事呢”。这个方面很难看透(笑)。
柴田:我翻译的Paul Auster,接着出版的长篇作品的原稿有一千多页,虽然想着不行啊怎么办呢,可当编辑把原稿送过来,读了以后却觉得非常好。
村上:这样啊,那就好。Auster是多产作家,作为实时翻译者来说真不容易。
柴田:他在孜孜不倦地写。正想着一流的选手要跑完一圈的时候,他又跑了一圈,这种感觉。这次的作品很长,不愧是与前作相隔三、四年的空档写出来的,这个明年就能出了吧。
村上:还有柴田先生也在做Philip Roth吧。Roth也在不停地写,现役的。
柴田:是的。但是Roth的不是全部都做。
村上:选择性地翻译吗?
柴田:是的。Philip Roth,虽然好的作品非常好,但是也有我力不能及的地方。《素晴らしいアメリカ野球》的时候的作品。《ポートノイの不満》什么的。
村上:《ポートノイの不満》如今不怎么被人阅读了。
柴田:是不怎么被读了。在美国,于2000年左右出版,真正意义上的,四百页,五百页的长篇作品无论是什么都有高评价,实际上,那个时候的作品是最稳重的,但是,怎么说呢,相比于Roth认真的一面,我更喜欢他恶作剧的一面。Roth是对自己的作品要被怎么翻译非常认真思考的人。把译者的后记翻译成英文来读什么的。事前让他看装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村上:会在意译者的后记写什么内容。
编辑部—— 那种情况是柴田先生自己把后记翻译成英文吗?
柴田:不,那个是拜托别人去做的。第一本书的时候,会让能读日文译文和英文的人检查,然后在那基础上写报告。年轻的知名译者Micheal Emmerich君有空,于是拜托他帮忙写报告。
村上: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那时候真的很辛苦。有很多来自各种各样的著者的网站的要求。譬如说不能写后记啊,或者封面要有插图啊。我觉得有必要说到这份上么。
我在外国出版翻译的时候,只是在前期让我检查一下书名和封面而已。这是作为出版契约的条件放进去的。最初的时候,因为是日本的作家,有很多优秀的东方味的设计封面,所以要从头指出来重新做 。幸亏最近这种事情减少了许多。另外书名过于随意更改也挺苦恼的。除此以外的事情就不会特别说。也不会在意后记。
编辑部—— 村上先生今后的翻译工作的分量,与至今为止的也不会有大的变化吗?
村上:我认为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要不会一下子变得不中用,或者一下子视力不好。
柴田:村上先生的译书的数量,大概比专业的翻译家还要多。
村上:我的情况相比于专业的作家,限制要少很多,而且还有能自由选择自己容易翻译的东西这个优点。我从以前就不太喜欢通常的“作家的副业”之类的东西。做对谈,做演讲,负责连载随笔什么的。做这种事情很累人的。现在的翻译工作没有截止日期,而且一个人就能完成,也不会有与人交往的压力,这对我来说是百利而无害的。对精神卫生来说是非常好的。根据自己的步伐让工作前进,只要类似ego的东西不要在前面出现就可以了。所以,说到会轻易地离开,还不如说不知不觉就会去做翻译。
做翻译,能获得许多崭新的经验,能学习文章,能训练脑袋,或许还能留存与之相应的形式,再加上姑且是能赚钱的,无论怎么说都净是好处。正因为是工作,理所当然地会有这个那个的辛苦,但是要抱怨这些就会遭到惩罚。不说去中古唱片店闲逛,也不说其他的一件两件事,在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真的。
2016年10月 东京·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