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訳全仕事』ー 村上春樹
翻译于『翻訳全仕事』
《当我们谈翻译的时候我们谈什么》
⑩「直せば直すほどよくなってくる」
⑩「越修改会变得越好」
村上:《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情况,因为至今为止也有两个以上的翻译版本,所以我翻译的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关于《麦田里的守望者》与《漫长的告别》,前人的翻译已经充分地成为必需品,读者的抵抗意外地强烈。“别做多余的事情”这种,相当强烈的抗拒。关于《麦田里的守望者》,因为是契约的关系,只能经由白水社出版。其他的出版社是不能出版的。
柴田:不过野崎孝先生的翻译现在还有吧。
村上:是的,还在的。要让白水社出版翻译的时候,我自己提出希望能与野崎先生的翻译并存着出版。如果因为我的新译,而导致野崎先生的翻译消失的话,就会变成很严重的事情。所以现在是两个翻译并存着出版,但是无论如何世间有很多人受惠于野崎翻译的《麦田里守望者》,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人,对于这些人的大多数来说,野崎译版换句话说是如同“圣书”一般的存在。
柴田:铭印现象。
村上:像我这样若无其事地出版新译,被野崎译版印刻于心的人一定是生气的。就像自己重要的圣域被泥靴无礼地践踏一样。对于我来说,这种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笑)。所以,事已至此,旧世代暂且就这样放着,不是还可以吸引没有被印刻的新世代吗。但是,学校的老师是印刻世代,所以可能会说“不要去读村上译版”(笑)。真是为难呢。但是,重新阅读了一遍,野崎译版真的非常正确。
柴田:啊,是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是这样的,在我翻译《九故事》的时候,还专门去参照了野崎译版。在没有网络的时代里,要怎么做才能调查到那种程度啊。
村上:不过,语言的挑选和文章的流动,果然还是有与时代感觉相异的怎么也难以理解的地方。怎么说它也是1960半左右的翻译,已经半个世纪过去了。
柴田:现在是昭和时代的气息了。
村上:那是在日活电影小林旭主演时候的版本。
柴田:1951年在美国写的小说,然后翻译是在1964年出版的,与其说感觉是美国的1951年,不如说日本的1964的气息更为浓厚,文章的最开始就呈现出来了。
村上:譬如,1961年写的日本小说,即便现在重读也完全不会过时,那是肯定的。与之相比,翻译的文章无论如何都会过时的。这是无法避免的现象,尽管不可思议。虽然有非常多不会过时的原版小说,但是或多或少会有过时的翻译。所以不用说,我的翻译在五十年后,人们也会抱怨说“过时啦”,我觉得被更新是理所当然的。
《漫长的告别》,在侦探小说里面清水先生的翻译也是圣书一样的存在。所以有人说“什么是《Long Goodbye》啊,这是《長い お別れ》(中文可译为“长久的分别“)(注:这句话应该是表示本来是英文的小说,可译本实在太出名,所以人们都只记得日文书名)。但是从我的感觉来说,说起“The Long Goodbye”,有“中间长时间分开,所以推迟了再见”这层意思,与“長い”“お別れ”在语言的调子上稍微有点区别。所以我没有使用与清水先生一样的译名。这说到底是感觉的问题。
最让人为难的是《ライ麦畑》。至今为止普及的《ライ麦畑でつかまえて》这个译名,我是不可能原封不动地沿用的。这是野崎先生编出来的标题。虽然我觉得是极好的标题,但是这与原题的调子也有点出入。所以要怎么做呢,相当困惑。这只能用《キャッチャー・イン・ザ・ライ》了吧,最后下定决心。有人说太长了,干脆叫《キャッチャー》好了。因为美国人也是这么做的。左边是村上先生的译版封面。
柴田:说到圣典,也有读者把村上先生写的文章奉为神圣。曾听有人说过“有个叫柴田的人出版多余的东西,就像用红笔修改村上先生的翻译一样,岂有此理”类似的话(笑)。
村上:真的吗?我觉得被红笔修改后,文章会变得更好。文章这东西基本上是,越修改会变得越好的。变坏的情况几乎是没有的。关于翻译也是,我经常想着改译以前翻译的东西。少一点错误,让文章更容易阅读。卡佛或者菲兹杰拉德的翻译,若是更换版本的时候,就会经常修改,往后若有机会的话,也想着改译。开始做就没有尽头了。柴田先生有机会重看自己的翻译吗?
柴田:只限于文库化的时候。这种时候,就会因应着修改。尤其是校正的人会提出很多意见,所以帮了很大的忙。
村上:再回到麦田的故事上。说到《高窗》,田中小实昌先生翻译了。小实昌翻译的钱德勒的世界,节奏有趣的很。我想还是感觉的问题。虽有喜欢和不喜欢,但是一旦沉浸进去就很有趣。我个人挺喜欢的。
柴田:田中小实昌先生的译文,感觉做得恰当好处。很来劲。
村上:不拘泥带水。
柴田:而且,相当正确。
村上:确实如此。我一字不漏地认真重读后,吓了一跳。
柴田:他本人后期的小说也有这种情况。《ポロポロ》什么的,只看一眼是吊儿郎当的感觉,可实际上蕴含着非常哲理性的内容。
村上:不能偷工减料,真的。但是,推理·侦探小说是什么,正因为是翻译无法意见一致的地方,所以在真正的推理·侦探小说里,很容易会有无法接受的地方。后来小实昌先生的翻译,出版了John D. MacDonald的《Travis McGee》,这已经是无条件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