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发生的那一年,我还小,加上住在农村,在那一个网络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年代,仅能依靠电视新闻和老师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以我当时的认知能力,我不知道“非典”是什么,只感觉电视上出现的浑身穿着白色衣服的医务人员和时不时以严肃的口吻告诫群众的人,让我觉得这或是一件“恐怖的事”。周围的人也只是用“民间偏方”做一些预防工作,而我家,出现最多的就是热水,似乎什么都要经过热水,洗手洗脸洗碗洗锅等。以我有限的记忆来看,我的周围和我的学校都没有出现感染的人。在我朦胧的记忆里,它是一件不知道怎么发生又不知道怎么结束的“恐怖事件”,而我像是经历了这场事件的边缘人。
中学时代,语文课本里有一篇文章叫《敬畏生命》,具体内容我已经忘记了,只知道“敬畏”二字从那时候起就刻在我的脑海里。从字面上看,“敬畏”这个词本身就足够让人敬畏了。它包含“敬”与“畏”两层意思,而我一直把它理解成“敬畏那些让人恐惧的东西”,譬如人性,罪恶,疾病和灾害。敬畏又是一个动词,只要加上不同的名词,就能组成不同的敬畏意义,譬如敬畏生命,敬畏自然,敬畏苍生……大概,如何理解敬畏二字,就能衍生出其所属的含义。
小时候,我见多了男生没事就去捣老鼠洞或者蚂蚁窝。我问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们说好玩;我问那看到那么多老鼠窜出来不害怕吗,他们说有什么好害怕的,老鼠是老鼠,我是人。当然,我没有也不敢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我总觉得,别看老鼠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样子,但其实它们才是老谋深算的东西。因为它们会在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潜入家里,偷吃偷喝,还把家里的东西撕个巴烂,顺便还生一堆老鼠仔。人根本想象不到老鼠为了捣乱一个家可以做到什么凶狠的程度。说到蚂蚁,看到蚂蚁搬家不恐怖,但看到成千上万的蚂蚁,连带着还只是白色的蚂蚁从蚂蚁窝里喷涌而出的那个瞬间,我就明白到成语所描述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能带来的魔力了。
无论是老鼠还是蚂蚁,它们都是这个地球的一部分,它们也需要并且会争夺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利益冲突,从来不只限于人与人之间,还有人与动物,人与自然之间。谁能判定老鼠和蚂蚁天然就不能存在呢。
我总是不吝表达我对蓝色的喜爱。在我心里,它是一种生命的色彩。它既忧郁又深邃,既澄净又明亮。它是湛蓝的天幕,它也是无垠的深海。
有一段时间,我执迷于西边的蓝色,也总觉得最极致的蓝色就是在西边的。好几年前,我和朋友一同去稻城亚丁,盼着能在那里看到最极致的蓝色。然而,刚到海拔两千多的亚丁镇的那个晚上,我就有高原反应了,接着又发烧,心想第二天可能爬不了山了。不过,第二天,我退烧了,于是我又兴冲冲地出发。可才爬了没多久,我又有强烈的高原反应,头总是“吱吱”作痛,好像随时都要爆炸似的。我不停地在心里反问自己,还要爬吗,不爬是不是很逊,还要爬吗……最后,在朋友的鼓励和自我激励下,我还是爬到山顶,最后看到了牛奶海和五色海。但是,因为那天不是晴空万里,所以,即便我看到了雪山,却没有看到最极致的蓝色。
回程的时候,我一度后怕,总想,如果我因为缺氧或者高原反应倒下的话,会如何。虽然上山的时候都需要签免责声明,但其实我没有想太多,也无法确知所谓人的极限究竟是一个什么程度。我不知道现在如何,但当时来看,确实没有一个可以执行的标准去衡量一个人是否能上山,而这纯粹基于自愿。有一种“命不由人,命由天”的感觉。自那以后,我就放下了“最极致的蓝色”这个执念了。
天气不由人。自然世界,定当有更多时候不由人。粗略地反观自身的渺小,大概只需要瞬间出离到宇宙之外,然后从宇宙反推就可以了吧。从宇宙,到太阳系,到地球,到一个国家,到一个省,到一个市,到一栋房子,到一个房间,再到一个人。此间跨越了多少知识和自然的边界。只要想想,都会觉得生命的存在是一种奇迹,还不论生存之上需要付出多少努力。然而,这种奇迹,也是不由人的,因为生命有它脆弱的一面。没有一个生命可以恒定或者超越一切而存在。当生命被侵蚀,被杀害的时候,生命就成了定格。
无论是蓝色,老鼠,蚂蚁,还是天气,几乎人所喜爱的东西,所仰赖生存的东西,以及厌恶的东西,都是共存的。世间不可能只有一元的东西。即便一个人,也有说不定的人性,更何况万事万物,以及无边无际的自然世界。我以为人至少会对人之渺小这个东西抱有敬畏之心,但也不一定。
这个城市,好在四季如春。无论何时,放眼望去都是绿色。这种绿色,虽然不及我从前看过的漫山遍野的绿,但至少它是一种自然的象征,也是自身与自然同在的一种体现。
等阴霾天过去,就走去森林,走去绿油油的地方,看头顶的蓝天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