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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私读《枕草子》—— 清少纳言,初入职场(一八二)」

2024年7月30日

这一篇,是清少纳言的初入职场记。耐人寻味的是篇幅达300多段的《枕草子》,要到后半部分才能看到她在定子宫中的最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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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993年冬。

初到宫中的清少纳言非常害羞,几乎不讲话,也总是躲着,不让定子看见她。

某个赏评画作的夜晚,非常冷。定子把画放在跟前想让清少纳言看,她都不敢伸手。因为有灯火的照耀,夜晚比白天仿佛更能看清定子的模样。近得连定子的发丝都能瞧见,清少纳言倍感害羞,可还是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在她眼里,定子美得过分,美得一丝不苟。文中是这样写的。

ひどく冷えるころなので、袖からお出しあそばしていらっしゃる御手がちらっと見えるのが、たいへんつやつやとしている薄紅梅色であるのは、このうえもなくすばらしくいらっしゃると、こうした世界を見知らない民間の人間の気持ちでは、【どうしてかしら。こうした方が、世にいらっしゃったのだった】と、自然ハッとした気持になるまで、お見つめ申し上げる。(此刻实在太冷了,她稍稍露出来的手,氤氲着薄红梅色的光泽,看起来无与伦比般美丽。对于从未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为什么,这个世间竟然有这样美丽的人」,恐怕都会自然而然发出这样的感叹吧。)」

在清少纳言的眼里,最令人注目的是定子的手,可想那个片刻,她多半都是低着头的,而目之所至的正是定子的手,她不敢正面看定子,也不敢东张西望,所以,眼睛紧紧地盯着某一处。冷到极致的片刻,在柔和的灯光下,光泽亮丽的一双手。薄红梅色,是白里透红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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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宫中的其他女官们已然熟悉一切,悠哉悠哉各安其职,谈天说地的样子,自己也会在内心羡慕,感慨着「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像她们一样融入群体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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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段时日,藤原伊周(定子的哥哥)到访。一开始清少纳言也是躲着,但是自己按耐不住想看他的样子的心情,只能从帘子的缝隙处偷看。宫中的女官们与伊周早已熟络,不论说起什么,大家都是和和睦睦,有来有往的。突然,伊周发现了躲在帘子后面的清少纳言,便问新来的人是谁。他特意坐到清少纳言的跟前,说起她的一些传闻,让她证实真伪。可不论伊周说什么,清少纳言都紧张得不知给什么回应,满身是汗。连自己握在手上的扇子也被伊周夺去了,只能用自己的头发把脸藏起来,可即便清少纳言窘迫如此,伊周也没想着「放过」她,仍旧说个不停,问她扇子上的画是谁画的。她用衣袖蒙住自己的脸,脸上的白粉弄到衣服上,而自己的脸也凌乱不堪了。

伊周坐了很久。见清少纳言难受的模样,定子便跟伊周说话,问他一幅画的事,伊周说好,定子让他到她跟前,可他还是一副开玩笑的模样,笑道,「有人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起来」。清少纳言简直是有苦说不出,无地自容到绝地的心情。

这时,来了很多公卿们,他们也是玩笑话,什么话都说。不过,听着公卿们的玩笑,清少纳言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这些仿佛从天上来到地上的人,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随着时日渐逝,什么事都变得不那么困难了。清少纳言想,「如今让自己这般惊叹的女官们,当初她们从自己的家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随着侍奉的日子增多,自己也会慢慢习惯,冷静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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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不知说起什么,定子突然问清少纳言,「你觉得我怎么样」,清少纳言只好坦诚地回说,「当然什么都是好的……」。不巧的是,这时,餐桌那边有人大声打喷嚏。定子便说,「啊啊,讨厌。你肯定在说谎。罢了」,说完便离开了,留下清少纳言一个人郁闷不已。因为打喷嚏是不好事情发生的预兆,定子说清少纳言「说谎」也情有可原。可让清少纳言无语的是,她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打喷嚏的人才是说谎的。若是自己想要打喷嚏,也要拼命地压着压着,可偏偏在这种要紧的时刻,竟然有人这样放纵般打喷嚏。想到自己刚入宫不久,什么都不熟悉的,想要辨明心迹也无法辨明,只能一个人无辜难受着。

不久,一封美丽优雅的薄绿色的信送到清少纳言的手上,是定子的。信中写着定子的歌。

定子「いかにしていかにしらましいつはりを空にただすの神なかりせ」

(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知道她说的话的真伪呢。倘若天上没有判断伪证的神,多半就无法知晓了吧)

看见定子给自己写信,清少纳言开心的同时也难过,心里多想把那个打喷嚏的人找出来问个明白。清少纳言毕恭毕敬地给定子回信。

清少纳言「薄さ濃さそれにもよらぬはなゆゑに憂き身のほどを知るぞわびしき」

(花是根据浓淡来辨别它的美丽与否,可这里不是「花」而是「鼻」,您想知道的心之薄寡或浓烈,是不会给喷嚏左右的。当我得知那个喷嚏把自己置于心身受挫的境地时,早已沮丧不堪)我说的话没有半句谎言。神也会相信我的。自己万分惶恐。(「「花」与「鼻」的日文读音是一样的)

写完信后的清少纳言,仍旧困惑不已,为何那一刻,偏偏有人打喷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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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昨日写的一三六段,再来看这一段,就会感慨,当初的定子宫中的日子是多么的和睦芬芳,尽管是以清少纳言初入职场的窘迫为主题,可处处可见的仍是定子的身影,她的薄红梅色的手,她的话语,她想要知道清少纳言如何看待她的心情,还有捉弄清少纳言的伊周……一切一切,都恍如昨日。

不是清少纳言不会写悲伤落魄,而是在她眼里,过去的美好美好得过分,美好得饱满,美好得能淹没所有的落寞,所以悲伤落魄都可以一概不提。当她回想定子的周遭,定子的一言一语时,她肯定是快乐的。

在定子的身旁,她从一个不知如何待人处事的人,成为一个人人称赞的才华满溢的女官。她对定子的心,从最初的那一刻,就定格了。她的心没有薄寡浓烈之分,而是时时刻刻的炽热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