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篇按时间来说发生在999年。若不晓得文字后的故事的话,多半只觉得它很普通,可它一点也不普通。
当时的中宫定子因为怀孕第二子需要出宫待产,平素情况下,中宫或女御怀孕后都会回到自己的娘家待产,可那时候的定子,毫无娘家人的庇护(父亲道隆已逝,哥哥伊周因长德政变落脚),而其他贵族们也碍于藤原道长的势力不敢伸出援手,所以定子不得不委身于一处完全与她的身份不符的地方,寄人篱下。字面上看起来,清少纳言一群女官们仍是有说有笑的样子,可从她们进门的那一刻起,已然状况百出。
如此不如意,在清少纳言的笔下,仍是转悲为喜的画面。
中宫定子从东门进,无碍,女官们从北门进,可因为门太小了,她们的牛车进不去,只好在门外铺上垫子,女官们下车走路进去,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虽生气也略有恨意,但也无计可施。进门后,女官们到定子跟前,面对女官们的「遭遇」,定子严词道,「是否因为没人见着,才这样放松警惕」。女官们却不无在意般回应道,「大家都是认识的人,若收拾得整整齐齐,反而把旁人吓倒了。不过这家人的门这么小,连牛车都进不来,主人若过来定要取笑一下。」(这是第一笑)
不一会,主人生昌过来问候,清少纳言便问道,为何门做得这么小。生昌答道,自家的门与家的程度,身份的程度相匹配的。又问,也有人把门做得又高又大的。又道,不敢当不敢当。(可知,这个地方与中宫定子的身份多么不配)
到了晚上,定子和女官们都各自在自己的屋子里睡觉。身为主人的生昌贸贸然又不知好歹般来到女官们的屋子前,因他晓得某处没有上锁的地方,便稍稍开了门,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我能进来吗?我能进来吗?」,连续说了好几次。被惊醒的清少纳言觉得好笑又无语,怎么会有这么好色的人,既然好色,又怎么会这么鬼鬼祟祟,她摇醒了身旁的人,笑说,「看看他噢,怎么会有这么不堪的人。」
再问他有什么要事,他说想跟屋子里的人说话。不过是先前提过的门的事,可他还是一而再地说,「如何,如何,能进去说吗?」,让人哭笑不得。待他离开后,女官们都笑而不止。真有胆的人打开门就直接进来了,谁会问东问西的,面对这样的问东问西,谁会傻乎乎地回答「没问题哦」。(这是第二笑)
对于在宫里生活的女官们而言,男人深夜到访,一般都是有恋爱关系的做法,若是恋爱关系,自然不会像生昌这样问来问去,而在屋子里的女人更不会开口回应。
第二日一早,女官们在中宫定子说起这件事,定子还好心帮生昌说话,觉得他是认真的人,让女官们别「欺负」他。
不论女官们说生昌怎么让人发笑,怎么不得体的事,中宫定子都是替他说话的样子,「把他与世间人一样对待,别取笑了」之类的。面对女官们的各种「遭遇」,定子也是了然于心的,可她也保有自己的体面和矜持。因为寄人篱下,因为深知自己到了一处与自己身份不配的地方,更要表现得自己毫不在意。
而女官们也晓得定子的心意,她们的每一次谈笑,不过都在维护定子,她们以自己的方式守护她,让她远离任何可能的伤害。
看似写生昌,写女官们的「遭遇」,其实是为了映衬中宫定子。因为此时的定子,早已失去所有的依靠,她唯一的依靠仅有深爱她的一条天皇,可一条天皇也无法给她最好的优待,因为他们有最大又最无力抵抗的敌人——藤原道长。
哪怕在糟糕的境地,在清少纳言的眼里,定子都是高贵和美丽的体现,而围绕在她身旁的人,也都是乐观和开心的。
每每读到这些段落,都会很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