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石回来后,第二年的二月(光源氏二十八岁),朱雀帝让位,新帝是藤壶中宫的儿子(也是光源氏的儿子)。
三月,明石君生下一个女儿。光源氏想起从前有位相人跟他讲过,他会有三个孩子,一个会成为帝,一个会成为后,最差的也能成为太政大臣(葵之上的儿子)。想到自己的女儿要生活在乡下就十分不安,便着人赶紧修葺二条院旁的东院,好把明石君母女接过来住。
自离开明石后,光源氏都没有机会能亲自到明石,只能从各个方面给明石君安排一切,又亲自找了相熟的人当女儿的乳母。信是一直没有断过的。看到明石君的回信,光源氏忍不住感叹一句「真可怜啊」,一旁看着的紫之上便心酸怨道「大家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却不晓得另一个人在想什么,也没有比这更无趣的事了」。光源氏只好解释又费心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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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梅雨时节,光源氏终于得空去看花散里。女方仍是一如既往的稳静和美,且一心一意地等着自己。光源氏心知,无论哪一位女君,他都放不下,所以才会这么费劲心神。他也是一如既往地,对着谁,都说那个人爱听的情意绵绵的话。
花散里「水鶏だに驚かさずばいかにしてあれたるやどに月を入れまし」
「あの水鶏でも啼いてくれなかったら、どうしてこんなあばら屋に美しい月影を迎え入れることが出来ましょう(倘若水鶏不啼叫的话,这般美丽的月影又怎么会落在这荒芜的屋子呢)(月影指光源氏)」
光源氏「おしなべて叩く水鶏におどろかばうはの空なる月もこそ入れ」
「いつでも水鶏が叩くたびごとに戸を開けていたら、とんでもない月影などもはいって来るでしょう(倘若水鶏一啼叫门就开的话,那么预料之外的月影也会投进来吧)(预料之外的月影指别的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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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秋天,光源氏到住吉参拜,巧合的是,明石君也过来参拜了。两人事先都不知晓。看到光源氏一行人既隆重又尊贵的样子,明石君自感不如。仿佛从前见过的人此刻都变成身份赫赫的人了。想到自己的女儿过着无人问津的生活,就忍不住悲伤。
直到惟光告诉自己,光源氏才晓得明石君到过这个地方,可彼此就这么擦肩而过了。光源氏感念两人的缘分。见此,惟光从自己的怀里掏出笔墨与纸,递给光源氏。如此眼利有心,连光源氏都不得不感慨惟光的得力。
光源氏「みをつくし恋ふるしるしにここまでもめぐりあひける縁はふかしな」
「身を尽くして恋い慕うかいがあって、この難波江に来てまでもめぐりあったとは深い宿縁であることよ(倾尽身心的爱慕是值得的,即便来到难波江,我们也能相遇,这是多么深的情缘啊)」
看到光源氏的信,明石君开心满怀,相信他对自己是有爱的。
明石君「数ならでなにはのこともかひなきになどみをつくし思ひそめけん」
「数ならぬ私は何事につけてもかいない者でございますのに、なぜ身を尽くしてあなた様を思いそめたのでございましょう(对于数不尽的很多事我都是毫无价值的人,为什么还要这般倾尽身心地想念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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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六条御息所和她的女儿,也回都了(女儿完成「斎宮」的职责)。御息所身患重病,出家了。当光源氏去探望的时候,她略去了种种念想的话,只期望光源氏能代为照顾她的女儿,真心的,而不是别有用心那样。眼看自己曾热恋过的人这样难受,这样恳求,光源氏诚挚般承诺自己会照顾到底的。
当初斎宮离都的时候,光源氏便对她有了些许爱慕情怀,这会透过帘子,隐隐约约看到她长大后的模样,安静,优雅的样子,也暗暗心动,只是想到御息所如此交代,他也没法多想。
七八天后,御息所离世了。自小便与母亲一起生活的斎宮,耐不住突如其来的孤独,总是陷入忧思。光源氏也总来探望或写信。
光源氏「降り乱れひまなき空に亡き人のあまがけるらん宿ぞかなしき」
「雪や霙がしきりに降り乱れるこんなお天気の時には、亡き母君の御霊もお宿の上の空を天翔っていらっしゃるであろうと思うと、悲しゅうございます(在雨雪纷飞的日子里,想到母君的灵魂也在上空飞翔,便悲伤不已)」
斎宮「消えがてにふる悲しきかきくらしわが身それとも思ほえぬ世に」
「この暗い空模様のように涙にかきくれながら、我が身で我が身が分からないような世の中に、まだ消え失せもせずに日を送っているのが悲しゅうございます(眼睛哭得朦胧不清,就如这灰暗的天空模样,在这个愈发感知不到自身的世上,我没有消失而是一日一日地活着,这是多么悲伤的事)」
熏香的信纸,坦白的情怀,高雅的笔迹,如此这些都让光源氏心念爱惜。
一瞬间的心动,又一瞬间的冷静。
光源氏决定把她接到二条院,等到新帝再长大些,便让斎宮进宫,才是最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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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语》吸引我的地方,除了它优美的文字以外,便是随着故事发展,人生命运宛如四季流转一般,有生有灭。轰轰烈烈,灿烂如诗,是值得的。当无常在前,静看静思,时光似水,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