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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冰与火的《窄门》」

2021年9月11日

正如书后的评语提到的,《窄门》是一本读完不太愿意跟人提起的书,就连读过这种事也不太愿意跟人提起的。它是如此纯粹又流畅,以至于不知从何说起才好的作品。这或许是需要一气呵成般读完的书。满怀着爱,满怀着泪,就如Alissa在美好的晴日,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读书一般。

尽管我也觉得无所说起,大概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平乏,然而,如若不说,可能我内心的许多杂念是难以平复的。哪怕只是写一两句话,也能了却我心中的些许苦恼 。

读到后面,最困扰Jérôme的,也是最困扰的我,便是Alissa为什么要拒绝Jérôme的爱,这种拒绝是带着强烈的戒备心和审慎般的计划,以至于到了最后,只给人一种冷漠和无情的印象。无论在Jérôme看来,还是在身为读者的我看来,只要Alissa愿意伸手,她就能拥有Jérôme对她矢志不渝的爱,从此两人过上梦寐的幸福的生活,然而她舍弃了,她觉得这样的幸福不是她想要的。那么她希望的是什么样的幸福呢,想象的只存在于天上的爱吗。又不是。到了最后,她或许连幸福都不愿去想了,她不仅仅把Jérôme和Jérôme的爱舍弃了,她把自己也舍弃了。

她从一开始的想牺牲自己去成全妹妹Juliette和Jérôme,到不明所以地拒绝Jérôme,到舍弃自己,她都抱着一种想要牺牲自己的心态,然而她牺牲自己想成全的事情,是不现实了。聪明的Juliette,哪怕对Jérôme有爱意,也知道Jérôme不会喜欢自己,也就不会去想两人在一起的事。因为这个,Juliette还遭到了突如其来的神经痉挛,一度失去意识。大概是为了远离漩涡又或者为了断情,病愈后的Juliette答应了Édouard的求婚,离开了Alissa。

或许,从Alissa知晓她的妈妈对爸爸不忠的那一刻起,她是否就体会到婚姻的不幸呢;加上她是家中的长女,自然思虑和忧思都会多一些,这些都难免成为她内心抹不掉的阴影。以至于每一次,当Jérôme在她面前提起结婚,或者希望双方的关系能更近一步的时候,她都会胆颤心惊。她觉得Jérôme在过度要求,在过度索取,认为Jérôme不满足于两人的现状关系。一边是希望通过确认Alissa的心意来让自己心安的Jérôme,另一边是把确认想象成束缚和恐怖性灾难的Alissa,他们的关系因为相互拉锯而伤痕累累。

若站在Alissa的身边想想,她的道路会越走越窄或许也隐藏着某种必然性。她总是一个人。当Juliette离开后,只剩她和她的父亲,而当父亲也离开后,就只剩她自己了。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深爱她的Jérôme也是不在身边的,也就是说,很大程度上,她对Jérôme的爱,是一种对存在于远距离里的Jérôme的爱,在书信里,在文字的诉说里,因为消除了所有现实的隔阂,这样的爱,是朦胧又纯真的,仿佛经不起丝毫现实的敲打。在他们一年多没有见面的时间里,Alissa的信是写得最柔和,最优美的。那段日子里,她读书,写信,对生活,对身边的人都充满着真实的爱,然而,越接近她与Jérôme见面的日子,她就变得越焦虑,以至于最后的见面也十分不如意。她早就预测到一见面就要面对她不愿面对的东西。她给不出明确的心意,也不愿意给。她在逃避,在退缩,在无端地自我劝退。

当她看着Juliette拥有幸福的时候,开心的同时又变得怀疑了。她不相信幸福是这般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的。其实Juliette与Alissa也形成了对比。Juliette是主动获得的人,也是能做决定的人。当她决定要与Édouard,她便心甘情愿地在一起了;而Alissa会不自觉地搪塞Jérôme的爱意。她一而再强调的爱的深厚听起来都变得虚渺和不真实了。

然而,正如评论的人也提到,这是Alissa自己选择的。她会这样选择,是因为她就是她。她不完美,也不能突破自己身上的某些阴暗面。她对Jérôme的舍弃,对幸福的舍弃,对自己的舍弃,都似乎在一步步地宣告自己的离开。她只是这样存在过而已。

*

书的前面5个章节是笑着读的,后面的章节就越读越揪心了。

特别令我感伤的是第7章。在复活节那次相当于决裂一般的见面后,过了一段时间,Jérôme又与Alissa见面了,然而,这一次,Alissa就完全变样了,无论是行为,穿着和神态都变得不寻常了。

当Jérôme兴高采烈地拿着花到Alissa的房间时,他留意到从前架上放着Alissa爱读的书以及两人爱读的书,都变成了庸俗的信仰类书籍时,Jérôme痛心疾首地问她,现在读这种书?Alissa回答是的,很惊讶吗?Jérôme回答道,已然习惯了多滋多味的食物的脑袋又怎么能装下这种令人恶心的,无味干燥的东西呢。

「だって、滋味の多い食物になれた頭脳の持ち主だったら、胸がむかむかして、こんな無味乾燥なものは味わえないだろうと思ったんだ。」

后面,他们一番争论,几乎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Jérôme喊道:Alissa,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翅膀摘掉呢?

「君は、なぜ自分で自分の翼をもぎとろうとするのだ?」

从这里,几乎就能读到当一个人放弃自己的时候会是如何的。她不会惦记从前的好,不再需要那些曾经无比滋养过自己的东西,而是“心甘情愿”地变得平庸,变得无为,变得不抵抗,以为这样就是周全的。

与之对应,在第5章,当Alissa沉浸与Jérôme远距离写信诉情的阶段时,她是多么的柔和又美好。在Juliette婚后不久,Alissa给Jérôme写信,提到自己偶然翻开他给她的诗集,悠然地读起诗,并且把自己读到的优美的诗段抄写在信里。尽管她知道这是Jérôme做过记号的,也就是Jérôme早已读过的,可她还是写了。因为她希望Jérôme也能体会到自己读诗的美好的心情。

「それを写したくなったので、ここに写してみることにします。自分の見つけたと思っていたものが、じつはあなたに教えていただいたものだとわかったとき、はじめはちょっと当惑しました。でも、そうしたさもしいわたしの気持は、あなたもそのくだりが好きでいらしったとうよろこびの前に、すっかり消えてしまいました。そして、写しながらも、あなたといっしょにそれを読みかえしているような気持ちになっています。」

*

如火一般燃烧的爱的热情和如冰霜一般冷漠的心都在这本书里。我的冰与火般交融的心情,也只能融化在茫茫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