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訳全仕事』ー 村上春樹
翻译于『翻訳全仕事』
《当我们谈翻译的时候我们谈什么》
⑦「骨のあるものをやらないと勉強にならない」
⑦「不啃硬骨头就无法学习真知识」
村上:我翻译的《ワールズ・エンド〈世界の果て〉》是Parul Theroux的短篇集,至今仍然与Paul亲密交往着。与他的太太也谈得来经常一起吃饭。他来日本的时候,还带他去了秋叶原的女仆咖啡馆。我也翻译Paul的长子Marcel Theroux的小说,也给次子Louis的书写了解说。用Marcel的话说,我净是在照顾他们,所以Paul就不得不做了,可能有点滑头(笑)。
柴田:更辛苦的是,Grace Paley。
村上:不对,是已经够呛了。Grace Paley怎么说也是作品很少的作家,以小说来说,整个生涯里只出版了三本薄薄的短篇集,可是无论哪部作品都有硬骨头,她是无法用一知半解的心情对付的作家。大骨小骨,齐聚一堂。但是,不啃硬骨头就无法学习真知识。我由衷地体会到这一点。翻译Grace Paley的作品,受益匪浅,真的。能让我思考关于翻译的种种。
柴田:村上先生从很早的时候就翻译Paley的作品。放入了八八年发行的《and other stories》里。
村上: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作品世界呢,开始做了一次翻译后,就成癖好了。无论作为故事世界还是作为文体,我觉得都有与我共通的部分,还有她也是我个人很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也许正因为性格不同才喜欢的吧。
柴田:说到Paley奇怪的地方…….在文中出现的东西,引用明确,所以平常一查就能找到的东西,可她却微妙地歪曲了惯用句。卡佛也经常这样,但是卡佛的歪曲方式并没那么厉害,所以比较容易理解。与他的相比更加讲究,不是native speaker那种不甘心的心情,也罢,虽然这是做翻译经常遇到的事情,可Grace Paley却经常是这样的。正因为是本地人,所以这种不可思议,或者与标准大相径庭的感觉,我认为已经是直觉能感知到的。
村上:困难的是,无论用何种目光去看Paley,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抑或用什么语言来描述什么,都是难以确定的。若是普通的作家,那个人的“视线“这种东西,在翻译的过程就能掌握的,可是对于她却相当难把握。就像投掷蝴蝶球的投手,不知道他的球从哪里来,也看不清球道是一样的道理。总之,这个人的情况,没有既定的文章技法,听其自然,或者说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种东西,或者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种场面,不明所以的地方大有所在。无论是作为翻译者,还是作为作家=同业者,都感觉被趁虚而入了。
柴田:正因为是短篇才能读懂啊。我觉得要是长篇就无法读了。被展开到那种程度。
村上:那个就有点跟不上了。无论被说什么感想之类的东西,那种感想也不是普通的感想。不是人们能共感到的那种感想,是以“Grace Paley的感想”这种名义成立的。这究竟是什么呢,翻译之后,烦恼事不少。大部分拙劣的小说挺多这种东西的。但是,当然Paley不是这样的,她是认真坚韧的写手。所以更加难以对付。必须要正确地读取文章背后所存在的东西。所以在与柴田先生的会议里,“这个彼此,再考虑一下吧”这种地方还是挺多的。“这里村上先生,是怎么考虑的,我是这样想的”,然后我也“这样啊,这种看法也有啊”这样感觉到,于是两人商量。
柴田:是的。我也对于Paley,本地人的……即便这样说,不是因为对方是英语的本地人就谁都可以,而是只限于与能信赖的本地人商量的情况挺多的。
村上:Paley是布朗克斯出生的,犹太系俄罗斯人二世,父母是从大陆坐移民船过来的人。家里的语言,也是英语,俄语和意第绪语的杂烩。虽然是犹太教徒,社会主义者,知识分子,但却是生活在似乎贫穷复杂的环境。虽然有作品能格外忠实地描写这种特殊的背景,可也有同样多完全不是这样的作品。现实主义的东西与寓言性的东西乱哄哄地混在一起。其中也有完全像是笑话一样的东西。没法简单地抓住尾巴,这种表现或许不太好,但是这里飞一下,那里飞一下,“为什么要写这种话呢?”让人困惑的作品接二连三地出现,自己也需要时间调整心情来适应这种变化。虽然是优秀的故事者,却不使用普通的说话方式。确实如果把它编入长篇里的话,读者很难跟上。
柴田:譬如John Irving或者Paul Auster,无论内容上有多大的区别,只要有“爱护孩子的人都是善良的人”什么存在的就不会动摇,会有类似这种东西,可是Grace Paley在这些方面,一切没有,在作品中肯定什么,完全摸不着尾。另一方面,阅读随笔的话,“我的母亲非常厉害”这种话却经常出现在故事里。小说与随笔完全不一样。即便在随笔里读到,也不能直接适用于小说。
村上:前不久Ted Goossen给我发了邮件,说多亏了你,Grace Paley变得好像在日本比在美国还要有名。在纽约我去她的朗读会时,大部分听众也是女性。盛况空前。不过好像现在没有以前那么被广泛阅读了。有一个时期曾获得如此好评卡佛,兜了一圈以后,如今在美国好像也不如以前那样被阅读了。从出版关系者那里听到这些话。即便是文学的世界,也有类似时兴不时兴的东西。我们与这种事情几乎没有关系,只是在更长的时间里孜孜不倦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