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想着写《枕草子》的时候,完全出于一个朦胧的念头,想把自己想要记录的记录下来。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天,连自己都惊讶了。
有了开端以后,基本上每日我都会想着这一天要写什么,虽然没有列一个明细的清单,可脑子里大概有一个印象,要写什么以及写完这篇,下一篇写什么之类的。它对我而言不是一个负担,而是难得的放空。在此之前,整部《枕草子》对我而言还有些琐碎的不明,然而,通过这段时间的书写,通过一遍又一遍的翻阅,它在我心里也渐渐有了清楚的轮廓。因为它段落的特殊性,若对它没有一种浓密的亲近感,它看起来还是疏离和陌生的,所以在我写了几篇以后,我就想着我要一日一日接着写,一日一日靠近它,如此才能剥离覆在它身上的陌生感。我还担忧过,倘若我隔一日或两日不写,有可能我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重拾它。
到此,我把这阶段我想写的篇章都写完了。从开篇的「春はあけぼの」,到藤原齐信,藤原行成,到则光,到伊周,到定子和一条天皇,到清少纳言的初入职场和「香炉峰雪拨帘看」,再到给万物以诠释和爱的「冬是冷到极致为好。夏是热到世间罕有般为好。」和「高兴的事」……全部全部都是在我心里占据位置的文字,也是我最想以自己的方式呈现出来的文字。
读小说或许会让自己乱入到一个不晓得出口在何处的迷宫,继而魂牵梦绕,然而,读《枕草子》,它让我的心变得明亮明亮的。因为它不仅仅是随笔集,它是一段历史的印记,它的背后关联着许多人许多事,而这些人和事,碰巧又是如此的耀眼和美丽,让人无法不喜欢,无法不关注,无法不感怀。无数次,当我阅读它的时候,我都感觉内心透亮又轻盈的。
它的美不在于它本身已然是美的化身,更重要的是,它把所谓的悲伤隐藏起来的这种美的决心。任何时候,悲伤都是可见的,小到诸事不顺,大到天灾人祸,悲伤时时都会光临,在清少纳言的眼里,悲伤更是无处不在。她从993年开始侍奉在定子身旁,中间历经了藤原道隆的离世,藤原伊周的失脚,定子的出家,定子母亲的离世,到一日比一日厉害的来自藤原道长对定子的打压,再到1000年定子的离世……短短不到十年的光景,她见证了多少悲伤,然而,她决心在她写的《枕草子》里,一句悲伤的话,她都不写。不论多么残酷的事,她都决心只写它的积极面。这是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她抛开所有的自悯自怜,抛开所有世俗给予她的或她感受到的不安,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别人同情她的心情。全心全意地,一往无前地,她只想记录下任何会让定子感到高兴的事,任何对得起定子赐给她的珍贵的纸的事,任何值得纪念和铭记的关于定子一家的事。她心甘情愿把所有文字化身为对定子的颂歌和纪念。这是《枕草子》最闪亮的美之所在。
最难得最难得的是,定子与清少纳言之间的相知相爱。知其心,感其意,爱其人。在我眼里,她们两人都是这样的。有些时候,一些伟大的事,就需要一些伟大的时刻和伟大的契合才能成全的。
若说《枕草子》给予我什么力量的话,那就是这种赞颂美的决心如钟声一般萦绕我的耳边。悲伤可被选择,而美是一种决心。
虽说暑热还未消退,可立秋后仍旧有种错觉,仿佛夏日过去了一些,而这个夏日,是有《枕草子》陪伴的夏日。时而有风,时而有雪,时而有欢笑和乐趣,让我全然感觉不到热是多么热。往后,我可能还会零碎地,不定期地继续写《枕草子》吧。
等秋风冬雪,等日子不慌,等月是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