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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源氏物语》—— 橋姫(45)」

2023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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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橋姫」这一帖到最后一帖「夢の浮橋」被称为「宇治十帖」,故事的舞台从华丽热闹的京都挪到幽静恬淡的宇治。不论是人物还是氛围都别具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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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宮是光源氏的弟弟,在朱雀帝在位之时,也曾被视为皇太子,后来时移世易,失势又失意,无可奈何的八宮变得孤立无援。又因为某些缘故自己的住处被烧了,便移居到宇治的山庄。妻子早逝,留下两个女儿。大公主高雅文静,小公主美丽如光。八宮想要出家的心也因为需要照顾孩子而不得愿。日常生活除了养育女儿以外,其他时间都放在学佛念经上,也被外人尊称为「俗聖」。

某天,望着池塘的水鸟,八宮不由得感慨起自己的处境,咏歌道——

八宮「打ち捨ててつがひ去りにし水鳥のかりのこの世にたちおくれけん」

「父鳥を打ち捨てて母鳥が立ち去ってしまったあとに、どうして雁の子供たちが取り残されたのであろうか(母鸟把父鸟置之不顾而离开后,为何要留下自己的孩子们呢)」

听到这个,两位公主只好一人一句宽慰父亲。悲叹道,若不是父亲的悉心教养,自己又怎么能长大成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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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治山有一位颇受尊重的僧人,与八宮交好。僧人时常进宫与冷泉院对话。某次,僧人照常进宫,正好熏君也在旁边,他听及僧人讲起八宮的事,便勾起了自己向佛的心,于是让僧人给自己传话,希望有缘能当八宮的弟子。八宮得此消息,感慨年轻又事事如意的人竟这般抱有信仰,反倒显得自己佛心不够纯粹了。自此,八宮与熏君有了信件往复。

此时的熏君,心思还没放在八宮的女儿上,且私以为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长大的人会少了许多类似温柔可人方面的性质。他纯粹想要靠近八宮,想听八宮讲佛经。尽管八宮在佛教上的造诣比不上真正的僧人,可他高尚的人格让他深为信服。

如此三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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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秋末,八宮需要到寺里持续七天的佛事。正好这时,久未到宇治的熏君想要过来探望。熏君鲜少在黎明时分出行,只能带上不多的随从,而山庄又在川的另一边,没有船到达,只好骑马。一路上雾气腾腾,风吹着树叶摇个不停,露珠散乱地打在脸上,身上,衣裳都湿透了。心有不安但也感觉颇有氛围,便独自咏歌。

熏君「山おろしにたへぬ木の葉の露よりもあやなくもろき我が涙かな」

「山おろしの風に吹かれて堪えきれずに落ちる木の葉の露よりも、いっそう脆くわけもなく落ちる私の涙であることよ(不堪风吹而掉落的树叶上的露珠,更像是我越发脆弱不明缘由而留下的泪珠哦)」

当他到达山庄的时候,碰巧听到琵琶的声音,清澈明亮,与之合奏的琴声也艳丽诱人。想着自己未曾听过两位公主的琴声,便让家仆给自己安置到一个不被发现的地方,好好欣赏。

雾气朦胧,月光盈盈,帘子稍稍卷起,熏君正好能看到两位公主在开心对话。眼前一幕氤氲着一种和煦的美的氛围。熏君想起别人说起的古时物语里出现的女子,便想她们定然出现在这种地方,想不到真实世界确实存在,惊讶得忘乎所以。不久,公主们得知有客人在,便让人下了帘子,悠悠地回到殿内。她们不慌不忙的样子更让熏君感到一种别样的悠然自在。

熏君一度想要跟公主们说话,可公主们实在不知如何应对。此情此景,熏君禁不住表露自己的心迹。

「我并不是抱着世间人一般的好色心来说服你们的。我的性情想必也通过别人的传言而听到过了吧。若是你能聆听我在这并不称心如意的世界里活着的心之苦恼,而我也能以己之力宽慰到你的话,那是多么愉悦的事啊。这正是我所期盼。它也是我的生命。」

后来,一位老侍女来到跟前,替公主们应话。她凭着熏君的穿着和他身上散发的香气认出他来,瞬间热泪盈眶。熏君得知她知晓从前的事,便忍不住想听个究竟,可此刻并不是好时机,遂放弃了。熏君也离开了。

回去的途中,一边眺望宇治川一边休憩的熏君给公主们写信。

熏君「はし姫の心をくみて高瀬さす棹のしづくに袖ぞぬれぬる」

「宇治川を高瀨舟が棹さして行くのを眺めても、寂しく暮していらっしゃる姫君たちの心をお察して、舟人が棹の雫に袖を濡らすように、私も涙で濡らしました。(看着高瀨舟在宇治川撑竿前行,我也能体察到你们寂寞生活的心情,一如舟人被竿子的水珠沾湿袖子,我也泪流满面了)」

回家以后的熏君既惦记着老侍女的事,又感慨自己到底还是年轻,对公主们的音容笑貌念念不忘,由不得想,这样的自己还不能进入遁世之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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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月份,熏君再次造访宇治。这一次,他在八宮面前提起上回听到了美妙的琴声的事,八宮便饶有兴趣般拿出琴来弹了一会,又让女儿们跟着弹。可女儿们想到上回不经意地让外人听到琴声,便害羞不已,实在无法在熏君面前弹琴,只能作罢。

八宮心里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也想把自己真正献给佛教,便请求熏君往后能帮忙照料两位女儿(若是能与其中一位结为夫妻那是最好的),熏君回道,有生之年,他定然会把这件事贯彻到底。

第二天,等到八宮又在佛前念经的时候,熏君来到老侍女的跟前,让她讲从前的事。如此,熏君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听着泪流不止。临走前,老侍女交给他一个破旧的袋子,交代说或许他可以把里面的东西烧了。

回家以后,熏君打开袋子,看到里面有好些小纸片,写满了字。原来是柏木临终前忍痛想要写给女三宫的信。那时候,柏木知道了女三宫出家的事,痛苦不已。

柏木「眼の前にこの世を背く君よりもよそにわかるる魂ぞかなしき」

「眼前にこの世を捨てて出家をなさるあなた様よりも、この世をよそに、あなた様にお別れ申して去って行く私の魂の方が悲しゅうございます(比起抛弃眼前的世界而出家的你,要跟你告别到另一个世界去的我才是悲伤不已的)」

一言一句都交杂着血流般真实的苦闷。若是这种东西被别人看到该如何是好呢,又想这个世界竟然会有这种事,他不禁颤栗不已。内心也落寞不少。

他走到母亲女三宫的居室前,若有所思,自知他要把这件事当成永久的秘密,不让母亲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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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帖起,仿佛可以忘了光源氏了,这是另一个故事的另一种氛围,只是某些熟悉的人如匂宮和熏君仍旧会在这里发光发热。

这时候的熏君,虽答应了八宮帮他照料女儿,可这多是出于情义,他并没有想要跟她们其中一人结婚的想法,此时的他,心思还在自己的身世与向佛的心上,厌世感比起任何东西还要强烈些。只是某些无可抵抗的情感也在内心积攒,眼前的公主们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还有一个小插曲是,正因为熏君对公主们没有强烈的爱情的冲动,他还把自己遇到公主们的事告知了匂宮,一向喜好新鲜事又想要寻找理想美女的匂宮自然蠢蠢欲动,他让熏君给他牵线搭桥,好让他也能与公主们联系上。

这里还体现了熏君的人格魅力。从他答应八宮那一刻起,他便把这个山庄的事,山庄里的每个人的事都放在心上。看到送信的人冷得发抖,他会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穿,又会不时地给八宮,给公主们,给山庄送去需要的物件。他的心不知不觉地与宇治山庄和山庄的人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