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读短篇小说,所以也不知道怎样的短篇小说才是好的,抑或说好的短篇小说需要具备哪些因素。虽不时也会读一些短篇小说,可按量来说还是少的。
上个星期,我把川上未映子的最新的短篇小说集拿在手上,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用三天时间把它读完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读完,不是因为里面的每一篇都是我喜欢的,而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让我迫不得已地想要读下去,所以一口气读完了。大概逻辑是这样的:
读第一篇的时候,给我的感觉是——哦,这样的啊,一个关于回忆/记忆的故事;
读第二篇的时候,给我的感觉是——不是很喜欢哦;
读第三篇的时候,给我的感觉是——啊,原来是这样的,我喜欢,非常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读第四篇的时候,给我的感觉是——哦,原来短篇小说还可以这样写。
以上,就是我读这四篇小说时的真切感受。
我对川上未映子的最初认识,是源自于她与村上春树的对谈集《みみずくは黄昏に飛び立つ》,她曾提到自己在学生时代就非常喜欢村上春树的作品,相当于是一个忠实的读者。在20代末,她凭借《乳与卵》获得日本芥川文学奖,之后的好些小说和诗集都获得过奖项,可以说是活跃在当今日本文坛的一位女作家。
前些日子,我打算看那本《乳与卵》,但是读了三分之一,就读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还没找到那个吸引自己的那个根本的点吧。不过,后来,读了她写的一些散文,以及看了她在平常的一些发言和活动以后,我觉得,她是能写非同寻常的作品的作家。非同寻常,于我的理解是,不拘泥于纯粹的现实,也不受时空的限制,全凭想象而创造出自己的小说世界,且能让人在悄无声息的过程中获得共鸣。在这个点上,我感觉这本书里的第三篇和第四篇小说给予了我在这方面的冲击。
第三篇《玛丽的爱的证明》,我喜欢到在看完书以后的几天里,把它翻译出来了。(之后会放上来)
这篇短篇小说,一开头就让人进入到故事的内里,不需要铺垫,也不需要渲染,而是直截了当地勾起人的共鸣。在背景交代上,作者选择在文中穿插的方式,在这里写一点,在那里写一点,但这也不妨碍阅读,而这种天衣无缝的嵌入也是最考验功力的吧。
最吸引人的是,小说里,写玛丽的前恋人(女孩)向玛丽求证玛丽对她的爱的证明。这两个人的对话丝毫不让人觉得是两个女孩在交流,而是两个人,两个对曾爱过且对爱仍然有想法的两个人的对话。看着小说的时候,我觉得,要是两个爱过又分开的人,在某年某日能以如此和谐的方式讨论曾经的爱,那也不失为一种美好吧。
虽然,在第一篇小说里,也提到同性(女性)之间的身体上的接触,可要说同性之间的爱(纯爱),我感觉第三篇更为出色,且丝毫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除了玛丽与玛丽的前恋人外,还有一个重要角色,就是看护这群女孩的看护安娜。这位安娜在痛失了自己的女儿以后来到这所宿舍担起了看护的工作。作者对于她所经历的事情,她的体会,也写得极为生动且透彻心扉。
至于,这群女孩为什么会在这所宿舍里,这所宿舍又是基于什么功能而成立的,作者并没有作太多的交代,但是,在读的过程中,我感觉,或许这是一所让不能很好地适应社会的女孩居住和生活的宿舍吧。在这里的人,都有各自的烦恼,也有各自的痛楚,但同时,她们又不得不有序且认真地生活下去。这也是在表达某种生存的勇气吧。
总之,基于以上这种种,我对这篇小说喜欢极了。有种它打开了我的眼界,且让我无比受用的感觉。在这么短的篇幅里,却能营造出这么一个别开生面的世界,让人心头为之一颤。
(第四篇或许找个别的时间再写吧)
尽管对好的短篇小说仍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是,喜欢,或许就是内心的一种触动吧。
英国文学杂志GRANTA曾与早稻田文学合办过三期杂志,而这篇《玛丽的爱的证明》收录在第三期《GRANTA JAPAN with 早稲田文学 03》里。川上未映子也被评为Best of the Young Japanese Novelists之一。
她结了婚且有一个儿子,我觉得在繁忙的日常生活里却能生发出作为一位小说家的独特视野,这是非常难得且可贵的。在某种程度上,已婚已育的她,在对待女性和女性的情感上,能有更加真切的见解和体会。我似乎能通过她的小说,窥探到一种现实与想象之间的边界,而又无限延展不相交的区离。
当我翻看以前的杂志时,发现川上未映子也曾为杂志FIGARO撰写过与时尚有关的散文,其中有一篇,她专门讲古着。在文中,她把古着比喻成诗。古着是有别于平常,有别于现实的世界的时尚,当沉溺在古着时,宛如身处一个或是跨时代又或是超越常识的世界,只可惜,真正靠近或者穿上古着衣裳的时候,并不总是能得到惊喜的体验。有种远观却不能近赏的遗憾。
下面是我对这段比喻的翻译。